微軟想用“空白頻段”深耕農村市場, 背後卻是一盤大棋

編者按：微軟公司最近發布了一項非常鄭重的公告，將利用閑置的電視頻段消除美國城鄉的互聯網服務差距。新聞媒體第一時間做了報道解讀，《紐約時報》7 月 10 日發表了《為彌合上網差距，微軟利用空白電視頻道》一文，題目可能就是微軟公司總部公關的手筆。《華盛頓郵報》記者 Hamza Shaban 和 Brian Fung 在 7月11日的聯合報道上給微軟公司的計劃附上了一個遠大的數字目標，以及計劃年限：《微軟希望到 2020 年讓 200 萬美國農村人上網》。本文作者為《連續》雜誌知名編輯 Susan Crawford 覺得這兩篇報道都沒能讀懂微軟的另一層意思，他在本文分享了自己的觀點。

拋開政治意圖不談，微軟公司的計劃其實和消費者上網沒多大關係，不是真的要深耕農村市場，也不是要把目標瞄準美國國內。除此之外，上述媒體都說對了。

我也是微軟公司總裁兼首席法務官 Brad Smith 的鐵杆粉絲，他心思縝密，目光長遠，既是一位思想者，也是一位規劃師。從利用電視頻段上網這個案例中，你可以一窺他超強的地緣政治運作手腕。

微軟公司的目的是做全方位的供應商，為世界各國從中央到地方的眾多政府提供物聯網設備、軟件和谘詢服務。這才是微軟公司最新動作的真正用意。地方政府需要更高效地運用能源，管理紅綠燈，定向進行預防性的維修保護，優化公共交通，卻資源有限，能力不足，那該怎麼辦？有困難，找微軟公司。舉個例子，微軟設在美國華盛頓州小城雷德蒙德的整個公司總部園區本身就像是一座智慧城市。按照微軟公司自己給媒體的通稿，典型的“微軟故事”應該是這樣的：借助智能汽車共享解決方案，全盤采用微軟的技術，將汽車、公共電話亭、收費站和遠程數據中心聯網，法國的城市將司機的成本降低了 90%。

現在，讓我們來看看，在《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那些唱讚歌的頭條報道背後，微軟公司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他們不想被迫依賴現有的移動數據運營商執行上述計劃。為什麼？因為假如要靠那些運營商把自家設備產生的數據從A點送到B點，微軟就得割讓一大塊利潤。要是在多個城市為無數設備傳遞數據，成本就會特別高。運營商有這種實力，因為在很多地方，隻有他們獲得了地方政府的許可，有權運用不同頻段的頻譜，他們為此付出了上億美元。為了突破這一瓶頸，利用各地免於授權的頻段就屬於明智之舉，那樣一來，平價的芯片組和設備也可以利用那種頻段。

美國已經有一些免授權的頻段，現在你可能就在用它上網：Wi-Fi。但大多數時候 Wi-Fi 都是高頻信號，這意味著，隻要傳送距離一遠，Wi-Fi 的信號就會衰減，如果使用傳輸功率極限低的設備，Wi-Fi 傳遞與接收的這種缺陷會更明顯。這就是你必須坐在星巴克或者麥當勞門店裏用筆記本電腦上網的原因：店內的 Wi-Fi 信號波長不能輕易穿透牆壁，也不能傳遞超過30米。傳統 Wi-Fi 的應用很有限，微軟等非電信企業還免不了同 AT&T; 和 Verizon 這類傳統的無線運營商交易。隻有獲得傳輸與接收高功率信號許可的運營商才能運用低頻頻段。

在過去幾十年時間裏，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FCC）一直竭力從現有廣播電視台手中搶回一些低頻頻段，讓這類頻段服務於數據傳輸。這場爭奪戰說來話長，我就不在此贅言。最近的戰果是，FCC 終於從廣播電視台回收了一些低頻頻段，將它們重新打包規劃，讓它們的頻段比廣播電視數字傳輸通常所需的低，再將這些處理後的頻段拍賣。若想了解更多相關情況，不妨聽我以後細說，我會在大概一周內做一次講解。

通過這種方式，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開始讓大家注意到，電視廣播頻段之中有一些會閑置不用。這可能造成資源浪費。所以人們產生了將這些所謂“保護頻段”用於免授權傳輸的想法。Wi-Fi 收獲巨大成功已經成為眾所周知的先例，由此誕生了幾十億可利用 Wi-Fi 的設備和廣播。讓我們再循著這種方式，允許任何人利用高功率電視頻段中免授權的頻段，實現長距離的信號傳輸。在微軟此次計劃以前，就有了這種設想：利用電視頻段中的空白頻段為大眾所用。

圍繞空白頻段，美國政界爭鬥連連。挑起戰爭的無線麥克風製造商和電視廣播公司擔心，如果自身使用頻段中的部分免授權頻段可能幹擾現有業務。包括微軟公司在內的一批未來受益者努力推動空白頻段運用，認為反對的觀點要麼沒有現實意義，要麼可能容易解決。

曾經有人認為，隻要在傳輸前先檢查別人是否使用免授權頻段，就可以實現設備得體的自我監督。但這種觀點並不可行。微軟為首的空白頻段利用支持方致力於穩步生成一個頻繁更新的數據庫，讓所有人都能查看使用空白頻段時附近有無可能幹擾的風險。這需要大量工作。

可微軟認為，這類工作物有所值。要知道，微軟公司希望為布局物聯網的全球廣大市場服務，這一市場包括各國運用免授權頻段，尤其是空白頻段。不僅如此，微軟公司已經製定了在牙買加、納米比亞、菲律賓、坦桑尼亞、中國台灣、哥倫比亞的工作計劃，將在這些國家地區付諸實施，可能在其他很多地方也有這樣的規劃。

如果隻能得到其他國家的空白頻段使用許可，微軟公司的願望就無法得到滿足。芯片組和其他設備組件能盡量以最低價完成不同免授權頻段的傳輸和接收，這對微軟公司來說非常重要。而隻有在製造商規模化生產時才能實現低價，那需要非常廣大的服務市場。在空白頻段方麵，隻有推進美國的空白頻段計劃才會出現規模化生產。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回收空白頻段的曆程已經如此漫長，摻雜了太多政治色彩，這一市場的不確定性極高，製造商會主動出擊，生產大批芯片組嗎？我們不清楚。

這就是此次微軟公司公告的高明之處：它將公司宣傳包裝成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希望看到的樣子，同時達到了公司的其他商業目標。那麼，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主席 Ajit Pai 真正承諾解決的是什麼問題？城鄉網絡服務差距。在沒有被政界紛爭幹擾以前，特朗普政府希望推動什麼工作？基礎設施。正如我常說的，AT&T; 和 CenturyLink 這些現有的運營商也會喜歡微軟傳遞的信號，因為他們可能會得到聯邦政府對鄉村修建（為數不足）網絡的補貼。

就這樣，微軟公司操控信息的宣傳機器開始真正投入運轉。通過提出空白頻段計劃，自稱旨在保證美國鄉村有效利用免授權頻段，微軟公司可以一箭多雕：1、配合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的號召，展示公司願意挺身而出，提供幫助；2、特朗普愛用 Twitter 炮轟企業，此舉可以降低被特朗普如此攻擊造成公司處境不利的風險（許多企業都設法找到將特朗普這種癖好為己所用的方式）；3、確保美國聯邦通信委員會現有的空白頻段計劃不會在政界受阻；4、第3點可以促使芯片組製造商加快投入全美範圍的規模化生產；進而實現第5點：微軟公司得以在其他國家推行投入成本更低的商業計劃。

這可能就像我們在桌球表演賽上看到一杆打進多球。Brad Smith 是技藝高超的桌球騙子。

假如我們聽信微軟公司所說，相信他們的計劃會解決美國鄉村刻不容緩的上網問題，那我們就上當了。當然，在毫無互聯網基礎設施的鄉村，能利用空白頻段總好過根本不能上網。但那些保護頻段覆蓋範圍還不夠廣，不足以讓人們在客廳裏能實現真正一流的網絡數據傳輸。沒有可能性，帶寬也不夠。在鄉村，人們負擔不起像 AT&T; 和 Verizon 提供的那種商業無線移動通信，空白頻段無疑有幫助。你可能把它用在物聯網應用上，那很有用處，和先進的農業一樣。那類應用不需要傳輸很多數據。可你永遠也不能單獨使用空白頻段傳輸服務。最終，可能你隻有幾 MB 帶寬，或者更少，比光纖寬帶少幾百倍。空白頻段對本地固定的無線業務肯定大有裨益，但它們絕不是鄉村消費者上網真正的替代方案。

然而，在微軟公司希望做生意的世界各地鄉村地區，空白頻段對智慧城市設備和應用很有幫助。別忘了，那才是微軟公司的星辰大海。一旦美國能大範圍運用空白頻段，全球其他地方就會效法，無論是出台政策，還是給空白頻段生態係統的製造商提供更多市場，都是如此。

微軟公司的策略的確高明，它一點也沒有采用不道德的方式，也沒有危害社會。它隻是沒有看上去那麼美好，不會真正消減美國城鄉的互聯網服務差距。

[編譯組出品]編輯：楊誌芳